左：店铺正中布置着一面照片墙。右上：院欢业在向客人微笑致意。右下：姚领在收银台工作。郑全/摄

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新阳北路，聚集着南宁市社会福利院、南宁儿童康复中心及多家民办的特殊教育培训机构、儿童康复中心。这些机构大都面向孤独症、脑瘫、智力残疾等特殊儿童开办，穿插在一个个服装店和小吃店中，不知不觉嵌入当地居民生活的日常。

距南宁市社会福利院300米远处，有一家门脸很普通的沿街餐饮店。

(资料图)

但它其实不普通，这家小店店员的反应和动作通常都会“慢半拍”。因为这里是“南宁市社会福利院、原乡聚落高峰社会实践实训基地”。

小店也就20平方米，左右两边被分成云吞和奶茶两个营业区域。年轻人喜爱的奶茶区，点单台前摆放着一簇橘红色的麦秆菊，看到有客人进来，今年19岁、患有唐氏综合征的院欢业会探出头来，咧开嘴笑着跟人打招呼。店铺正中布置着一面照片墙，上方“爱心福利站”5个红色大字很醒目，下方贴着这些孩子在老师指导下学习奶茶制作过程、外出开展奶茶义卖活动和庆祝生日的留影。

店铺经理石昌告诉记者，这些特殊的少年走出福利院，来这里培训，学习如何跟人打交道，等到掌握劳动技能后可以选择留在店里工作或到外面找工作。

残障孤儿走向社会的第一站

2022年9月，这个实训基地在南宁市社会福利院和爱心企业的共同努力下正式落地并开启营业。目前在店内实习的店员主要是来自南宁市社会福利院的一群即将成年的残障孤儿。

“以前感觉社会上没有那么多残疾人，接触他们以后感觉就变了。”店铺老板刘年兵说，除了员工，平常还有一些残障人士来店里光顾，遇到交流不了的情况时，不会手语的刘年兵就会拿出写字板和他们交流。

刘年兵堂哥的女儿是智障患者，发育比较缓慢，为了照顾女儿，堂嫂辞去工作在家专职看护孩子16年。看到堂哥一家人一直过得很困难，刘年兵想，要是能通过培训帮助患有智障的孩子掌握一定的工作能力，让他们能自食其力该有多好。2022年，他通过招投标获得了这个特殊的实践实训基地的经营权。

目前，这家店铺共有7名来自福利院的孩子，能正常与人沟通的仅有两名，其他孩子或多或少存在吐字不清晰、逻辑混乱等问题。他们以两班倒的方式在店里轮岗、实习，每班6个小时，上下班都有工作人员接送。

“杨枝甘露”是最难学习的奶茶

4月24日上午8点，来自南宁市社会福利院的夏桐燕和院欢业进入实训基地开始工作。他们换上蓝色工作服，戴上浅灰色帽子和口罩后，分工明确地拿起扫把、抹布等清洁工具，开始为一天的营业做准备。半小时后，店里迎来当天的第一位客人。夏桐燕热情地上前询问：“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她爱笑，明亮的眼眸在口罩和帽子遮挡下更加引人注目。

点单之后，夏桐燕拿出收银台旁的电子秤放到工作台上，清洗奶茶容器后，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绿色柠檬，对比电子秤上的数字，一片一片地加，直到达到标准。随后，她用捣汁棒将柠檬搅碎，做完一个步骤，她会暂停几秒，手中拿着奶茶容具伸出去又拿回来，好似在回忆和确认着什么，片刻之后，她一手拿起量杯，一手拿着蜂蜜，仔细地校对着刻度线，缓缓将量杯中的蜂蜜倒入奶茶杯中……两到三分钟后，一杯奶茶便制作完成。

夏桐燕今年15岁，是福利院这批实习的学员中年龄最小的。由于没有身体或智力上的缺陷，她制作奶茶时比其他伙伴更为得心应手。她操作时，院欢业便在一旁打下手，拿起抹布不时擦一擦制作台上的水渍。由于身体不便，他不时挥一挥手臂或是到处看看，虽然几乎不与人交流，但看见熟悉的人，他会开心地抬起手臂打招呼，眼里透着纯真。

夏桐燕现在能独立制作出店里一半以上品种的奶茶，这背后是长达一年多的职业技能培训。“我学了洗车、干洗、种植技能，老师会根据我们的兴趣爱好来教我们。”她说，除了每周2次、一次3小时的技能培训课外，她和小伙伴其余时间都在店里实习。

每次学习制作奶茶时，老师都会让他们抽背奶茶配方。在夏桐燕看来，“杨枝甘露”是最难学习的奶茶，“学不会时，我就让小伙伴来批评我，以此来激励自己”。

这些孩子有的写不出自己的名字，有的肢体协调能力较弱，有的算术能力差，但每个人也有自己擅长的部分，他们分布在店内奶茶制作、服务员、收银员等多个实训岗位。

来之不易的工作，他们很珍惜

平常人几秒能包一个饺子，他们刚开始学时要花3分钟，尽管按标准衡量他们包得不够好，但店铺老板刘年兵仍会手把手地教。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手速最快的小姑娘目前一分钟可以包20个饺子了。与同龄孩子的活泼喧闹相比，店里这些孩子显得安静很多。他们大多不愿意主动跟旁人沟通，“比如在包饺子窗口的那个小伙子，我都没听他讲过话，但你安排他做什么他都会努力去做，虽然动作慢一些”。

在实习时，这些孩子也会常常“犯错”。老板带到店里的几个电磁炉、玻璃材质的锅盖等都被他们不小心摔碎。因为身体平衡性不好，有几次他们盖盖子时，不小心把做好的奶茶洒在了地上。找错钱之类的情况也时常发生。刘年兵表示这些“状况”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让他感动的是，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孩子们很是珍惜。前段时间媒体报道这家小店后，前来光顾的客人多了起来，那段时间，孩子们甚至主动提出加班为顾客服务。

有一次，店里的员工院思旭正在吃晚饭，有客人光顾，院思旭立即放下饭碗，前去为客人点单和做奶茶，忙完已是晚上8点，他的饭菜早放凉了。刘年兵要帮他热一下，他摆了摆手，笑着端起冷饭冷菜就吃了起来。“他们也很珍惜这样一个工作和实践学习的机会。目前我们每个月都会给他们发一些奖金作为奖励，孩子们表示，能学到本事以后靠自己赚钱才是最重要的。”刘年兵说。

遇到更多的是温暖的客人

店铺办公室的桌子上摆着旺旺雪饼等小零食，用于奖励孩子们。“他们很多之前没有上班的经历。对于工作量，他们有时无法完成，偶尔也会有点小情绪或是哭闹，我们便常常奖励些零食或者奶茶鼓励他们。”刘年兵说，“比如夏桐燕有时候做得不好，我们就会指出来，她不高兴了会哭着回福利院。第二天再说起时，她又意识到自己的错了，说下次不会了。”

地处新阳北路的居民区，这里的顾客多半是周边的居民，对店里的这些小伙伴很是熟悉。虽然偶尔会有顾客嫌他们动作太慢了，催促他们快一点，但他们遇到更多的是和善的顾客，不仅会耐心地等候他们制作食物，有的还会专程带零食来看他们，或是为他们也点上一杯奶茶。

“我们遇到过很多温暖的客人，很多顾客赞扬我们做的奶茶很好喝，还会鼓励我们加油。”夏桐燕说。

4月25日，南宁市民刘莉第一次来这里光顾。点单后，她一直站在制作台前看夏桐燕和小伙伴的制作过程，“我觉得他们就和普通的小孩一样，虽然有时候动作慢一些，但他们很认真很细心，希望他们的未来越来越好”。

金娟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谢洋 来源：中国青年报